小故事
最近压力太大了，连着头痛了好几天，今天算是好些了。忽然想起来许久没在论坛上发过帖子了，不如就趁着今天发一个吧。我其实有很多想说的，但一时半会儿理不出个头绪，索性先讲几个小故事。我也忘了有没有和大家讲过了，如果讲过了那就当再讲一遍好了。
第一个是关于我的太太公太太婆，也就是我奶奶的爷爷奶奶的。奶奶的老家在山里（好像是峨眉山，不是那个有名的峨眉，而是当地的一座山，我们通常叫它牛皮山），我很多年前去过，那里至今还保留着石头屋子。太太公太太婆在那个村子里是深受大家信任的老人家，小孩凡有跌打损伤皮破血流，都会来找他们“糊红纸”。取红纸一张，念过咒在伤口一糊，血就不流了。这件事情是我小时候肚子疼被送去医院的时候，趴在奶奶腿上听奶奶讲的。我打小就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，于是奶奶又告诉了我他们用的咒语，用方言念出来有股不一样的韵味:“日出东方一点红，手执金鞭赶金牛，一声喝断长江水，一止红门血不流。”血不流三个字她念出来急而有力，在我看来很符合奶奶的气质，她是个很强悍的人，甚至可以说她撑起了家里的一片天，整个村里鲜少有人敢惹我们家，除非那家有人干了什么，被我爷爷那帮老干部在会议上扳倒了，才会破罐子破摔地守在他老人家种田的路上骂。当然，他们是万万不敢喝奶奶对上的。只有一些老阿婆敢私下对我妈妈竖一竖大拇指，感叹她居然能和那么烈（厉害）的婆婆处的那么好。她念咒的时候，我想象太太公太太婆，她，或者是我的舅公，也许是隐藏在民间的大法师。当然，他们都只是普通人，也许太太公太太婆只会这一个止血咒，也许止血的秘密在于红纸，而我的奶奶和舅公更是和这些“迷信”不沾边。奶奶她拜佛，也拜土地财神天地菩萨，就和普通的农村老太太一样。不过我总感觉她只是礼节性的对各位神佛表示尊重，不像我外婆一样热衷。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是有点好笑的，我爷爷是个“满脑子毛泽东思想”的人，对鬼神之说其实是不相信的，但每次他都随着奶奶来。奶奶拜，他就跟着拜。我甚至怀疑连祭祖时的三巡酒和残酒祭孤魂，点香烛烧元宝这些做法，如果不是奶奶，爷爷也不会去做。当然只是我的猜测，也可能这些东西已经刻在老人家的基因里了，属于固定节目。
说起祭祖，我就忍不住多讲几个了，本不准备讲那么多的，但忍不住，讲吧。我有一次斟酒，应该是第一次吧，我不知道怎么想的，倒完第一轮立马上了第二轮，如果不是爷爷还是奶奶及时发现，估计祖宗喝都来不及喝。还有就是某次大姑姑和小姑姑尝出来豆腐是酸的，奶奶说:“以后不和他家买了。”接下来又尝出虾味道不对，奶奶又说这家坑人不和他做生意了。谁知道接下来又发现蛏子也不新鲜，奶奶又说不去他家买了。于是乎，座中有人（也许是某个姑姑，但我记得好像是奶奶本人）说道“生意都不做了，以后做月半叫祖宗吃桌板。”然后哄堂大笑。还有一件事情发生在叩拜阶段，本地风俗要念念有词请太公太婆太太公太太婆来吃（我还喜欢加上太太太公太太太婆），结果我拜的时候，阿姑在一旁指点我（这属于是我们家的习惯了，拜的时候有时候会在一旁提醒别忘了念）:叫太太公太太婆太公太婆爷爷奶奶快点来吃。（好像还加上了伯爷阿姑之类的，也可能没加）更好笑的是爷爷奶奶就在一旁，然后阿姑才意识到自己嘴瓢了，结果全场都笑了起来。另外就是某次月半奶奶看着太公太婆的遗像，说以后她也会挂在那里，然后每逢月半过来吃饭。我其实很想安慰奶奶祝她长命百岁，于是就说离那一天还远着呢，结果我妈听见了，告诉我不能那样说。长大了想想，这话确实有点瑕疵。
还一个是土地爷的风俗。我们这边供土地的人家，每次土地爷落地，都要供香供水供果，打一把红伞，手拿三炷香，走到十字路口，放炮仗，插香地上，然后撑着伞迎接土地回家。我记得这么清楚，是因为那天有好多邻居阿婆围观我们家接土地，并且夸我拜的虔诚，而那把红伞是我妈结婚时候的，而且那个十字路口其实就水泥地边一小片土，香插的十分艰难。据说外婆对这土地落地十分重视，过去土地落地以前不准丢垃圾，于是乎我妈小时候土地落地前家里全是瓜子花生的壳铺成的地毯。
再讲讲我们的本庙吧。我们每个村都有一座庙，称为保界庙（做法事通常都填某某庙保界），又叫本庙。我们本庙供奉赵帅，是从白云山头分身请下，每逢寿诞便全村合资请名班唱戏，戏台正对主殿那座巨大的元帅像。如果地方摆不开，就要去对面空地摆一尊小元帅，对着临时搭建的大戏台。有，天井，廊下是一名牵着马的神将和一头黑虎，二位都有自己的香炉。主殿外悬了一个香炉，叫天地炉，入庙先三炷香拜“天地菩萨”。不知道为什么，我不大进主殿和一旁的天后殿，主殿黑黢黢的，我怕黑，而且赵帅神像很大，也黑。一旁的天后殿我几乎没有印象，也不知道为什么。楼上一边是观音地藏，一边是文昌帝君和天聋地哑。文昌帝君据说很灵验，我个人认为应该是如此，因为我每次大考母亲都会去拜，每次成绩都很不错。当然其中也肯定有我个人的因素在里头。正中是三清，我记得他们好像都手持笏板或令牌。两旁似乎是八仙和我不认识的女仙。上面倒是有字介绍，但我记不得了。
不知不觉从十一点多打字到这个时候了，那再说说我太太公（我妈妈的爷爷)的故事吧。我讲这些故事，并不和修行有关，只是一来想要和大家分享一下本地风土人情，而来不想那么多有趣的事情都在我的肚子里出不去。我太太公是个跳大神的，这一说法并不准确，但也差不多，他干的就是请神看事算命一类的行当。据说他常说自己的神是方山羊角洞请下来的。不管什么神，应该算是蛮灵验，据说有一大片区域的人都赶来请他办事。太太公的临终遗言是对着外公说的，他自言平生所为皆是虚假，人间无鬼神，不要信鬼神。他的坟地是自己选的。后来政府修东西，太太公被迫迁坟，外公兄弟开棺时，发现太太公尸身不腐，面色如生，口中甚至长出了一株植物（好像是灵芝一类?还是什么花花草草?我也忘了）。大伯公为了方便装进骨灰坛，竟然手举大砍刀，将亲生父亲尸身剁成数段，好像由我外公抱去火葬。前两年大伯公给人抬棺时暴毙，有说是因为他靠抬棺挣死人钱（似乎是因为他经常半路涨价还是什么的要钱），也有说是剁了亲爹遭了报应。外公也于去年我高考前去世，死于新冠肺炎和白血病并发症。那天我不记得为什么打电话给我妈，她在那里支支吾吾似乎要说什么，我当即便知道外公去了。就在那之前一阵，她告诉我邻居阿公去世，全村吃席。阿公对我很好，他叫月俅，但我老叫成煤球阿公。我当时心里没什么波动，但我母亲以为我很心痛。我是个很古怪的人，小时候流的眼泪太多了，长大了反而变得铁石心肠，但总是在别人缓过来的时候万分悲伤。我知道外公去了，心里也很平静，照常上课。等周末放假了才去外公灵前叩拜。看到外公躺在床上，我当即腿一软，跪了下去，轻轻地磕了头，无声抽泣。不敢出声，因为大家都说叫他听了会舍不得我，会伤心。外公丧礼时也出了些事情，比如说一位长辈想要在我老舅百年以后让他的儿子继承家业（我舅舅至今未娶），于是夺了我抱照片还是我舅舅抱骨灰的位置，因为这是孝子贤孙的活。还有就是迷信说光棍抱了骨灰的话下辈子会继续当光棍。结果在上山前一天，那位长辈就骑车摔断了腿，我妈说那是外公也看不下去，要给他使使绊子。不过他好像还是很坚挺地来抱那个照片了好像。我舅舅抱的好像是骨灰，又听说那个原来好像归我抱，但太重了我可能抱不动。到现在我也忘了本来该谁抱什么了。我妈换麻衣的时候我甚至笑了。但是去上香的时候，看到“女儿女婿顿首拜”的白纸灯笼，我哭得一抽一抽，几乎干呕起来。舅公去世时也是这样，我吃着汉堡，突然想起来去看舅公，结果电话打过去，得知舅公快不行了。我匆匆赶到舅公老家，路上内心一片平静，甚至路过桐山时问了桐山小姐的传闻，但见到舅公大张着嘴，半咽气不咽气的样子，我扑通跪了下去，腿软了。来了的小孩只有我一个，据说是因为舅公一家多遭不幸，再加上大晚上的，又是山下，其他孩子还小，怕遇上些什么。后来有佛门居士前来助念，面对妗婆，她只是公事公办没怎么搭理，然后敲钟击磬，飞快地念着引导词，我觉得她很冷漠，对妗婆，也是对舅公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冷冰冰的仪式，我更喜欢那几位小时候遇到的道士，他们会问我认不认识这些字，会很认真地对说着想当道士的这个小孩说道士难做，会一起热热闹闹吃饭。回到我外公的事情上，我问我妈为什么外公临终不叫我回去。我妈说，那是外公的意思，他让我好好高考，不要耽误了学习。
本想再多讲些，但时间晚了，明天调休了要上课，我得睡了。 福生无量天尊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文笔好好，故事也有趣，赞 {:xiongxcjimBQ (1):} {:xiongxcjimBQ (1):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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